宁乡不是“乡”,是长沙最早的城

状元楼是宁乡城区的标志性建筑,是为了纪念状元易祓而修建。图/丁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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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乡神仙岭已成为网红打卡地。图/刘志信

盛名远播的宁乡花猪,憨态可掬,被当地人戏称为“熊猫猪”。

四羊方尊。

宁乡不是“乡”,是长沙最早的“城”。

宁乡,从地理上看,有点“孤僻”。偏于长沙最西极的宁乡,有着天然的“土性”。土生万物,宁乡强大的“文化基因”体现于风物也作用于文化。既会养猪,又会读书的宁乡人,有着土性的坚韧和质朴,也有着土性的开拓和创新。

一座沩山,一条沩水,绵延进宁乡的文脉,塑造着宁乡的个性。

宁乡的精髓在于宁乡人,有些山野,有些霸蛮,有些耿直,有些不驯服。他们说着复杂难懂的语言,却充满活力,即使在最朴素的生活里,也活得昂扬和铿锵。

土猪之都:宁乡人的“长期主义”

辣椒炒肉的精髓,是宁乡花猪肉。

宁乡,把生活态度写进地名里。在宁乡这个直白的地名里,中国人内心深处的恬淡和秩序表露无遗。

宁乡人,单纯地相信土地的灵性可以赋予万物。宁乡人对土花猪品种的坚持便源于此。一千多年前,宁乡人驯化了土花猪,并把这个血统纯正而优质的土猪品种延续到了今天。宁乡人的“长期主义”,在这个时代终被认可。

宁乡的土花猪,这种市价上百元的肉食,堪称猪肉里的“爱马仕”。如果猪肉也分等级,宁乡花猪肉应该大致相当于澳洲牛中澳洲和牛M9或日本和牛A5的档次,并且同样具有“雪花”状大理石纹。这是高端肉类的特有美感。

真正的好猪肉,绝不仅仅是因为口味,营养价值才是其精髓所在。宁乡花猪的“肉脂比”堪称黄金比例。湖南农业大学教授马海明多年来致力于宁乡花猪的基因研究。他说:“宁乡花猪一直保留着最原始的基因,血统非常纯正。这样的土猪虽然产肉率不高,却有着非常高端的口感和营养。绝非现在市场上大多数的杂交品种可比。”

宁乡人,以对信仰般的虔诚来养猪。给猪吃“水果”、让猪玩跳水,为猪精心布置住处,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炉。宁乡花猪在精心呵护下,终于“修炼”出顶级品质的猪肉。

工业化养殖解决了大多数人吃肉的问题,而保留着原始基因的土花猪,才是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对宁乡而言,封闭不是一个贬义词。宁乡花猪诞生在沩水河流域一个堪称秘境的山间。今天流沙河镇的草冲村一带,交通闭塞,与外界交流极少。流沙河是沩水支流楚江的上游河段。河如其名,河里曾盛产流沙,沙粒均匀干净,是上等的好河沙。河水经细沙过滤后,清澈甘润且富含矿物质。这里的田野间百草丰茂,有着对于土花猪成长而言极为重要的“多样性环境”。原生又不受干扰的山水生境是地方风物最适宜的生命空间。

宁乡无疑是全湖南最会养猪的地方。他们为土猪建立了地理保护区,这是一种认知上的境界。

宁乡人的“养猪大业”因此得以继续下去。2022年全市出栏宁乡花猪44.61万头,成功入选农业农村部2022年农业品牌精品培育名单,再度跻身“国家队”。宁乡坐实了“土猪之都”的称号。

宁乡是长沙最早的“城市中心”

中国国家博物馆有上百万件的藏品,但是堪称“镇馆之宝”的却屈指可数,商代的青铜器“四羊方尊”就是其中的一个。

它来自宁乡。

如果有人问长沙的城市中心在哪里,许多人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五一广场”。长沙号称是两千多年位置不变的城市中心,然而放在更长的历史跨度里,这个问题可能有其他的答案。考古发现:在这个“长沙中心”形成之前,位于宁乡的炭河里早就有了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方国。宁乡,才是长沙迄今为止最早的城市中心。

宁乡青铜器群,是炭河里文明的代表。湖南省博物院,宁乡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湖南青铜时代的灿烂文明景观。三千年前,沩水河流域,一个方国,展现出的青铜文明程度之高,至今让人叹为观止。为什么古人选择远在深山里的宁乡黄材盆地作为方国驻地,而没有选址今天的长沙城区?直到今天,这仍是文明史里的一个未解之谜。

在青铜器方面,宁乡足以代表南方战队与北方PK。史前的湖南,有着领先于全国的稻作文明以及傲视长江流域的新石器文明,却唯独在青铜器时代,除了宁乡并无太多亮点。宁乡出土的青铜器,展现出南方文明特有的神秘信仰和美学价值。四羊方尊、象纹大铜铙、人面纹方鼎、兽面纹铜瓿,每一件重器都刷新了远古艺术的新高度。其后,高砂脊遗址和炭河里遗址的发现,更证明了这里是一个极为完整的文明体系。一个以商文化为基础,带着浓郁地方特色的炭河里文化出现在世人眼前。

考古学界在宁乡青铜器群的风格和来源上,一直存在各种争议。但普遍都认为宁乡青铜器有着强烈的地方性。正是宁乡本土文明基因的强大,赋予了这些出土青铜器群强烈的地方色彩。宁乡的这种地方文化基因的来源甚至可以追溯到远古传说中的蚩尤部落文明。作为长沙最西极的宁乡,其西南边缘已与大梅山文化带接壤。大梅山的神秘古代文明,深刻地影响着湘中山区的文化风土。自中原而来的青铜器文明,在这里被赋予了独特的“宁乡特色”,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宁乡文化力”有多厉害?

听不同地方的宁乡人讲话,会有些凌乱,操着不同方言的他们都是宁乡人吗?

宁乡“听”起来像四个宁乡。宁乡在漫长的岁月中,受到周边文化的影响。宁乡的县城话,受长沙话和普通话的影响;回龙铺以西的上宁乡,是新湘语与老湘语区的过渡带;东南部的道林、大屯营一带,是新湘语区、宁乡话与湘潭话的过渡区,又受到了湘潭话的影响;靠近沩水河下游的双江口、金洲、朱良桥、夏铎铺以及望城一带,是古长沙话的风格。尽管受到多种方言风格的影响,宁乡话却还是保留着自己古老而倔强的地方气质。只要一开口,浓重的宁乡味便扑面而来。

从青铜时代开始,宁乡就是一个封闭于小流域的文明空间。自湘江沿沩水河入宁乡,纵横的山脉阻隔着宁乡与外界的联系。大量的乡镇散落在一眼望不尽的山间。深入宁乡内部,山野中尽是质朴的风土。地理上的封闭,形成了强大的“宁乡文化力”。

宁乡文化有多厉害?它有一种同化外来文化的神奇力量。

自外部输入的文明,在宁乡无一例外地发生着本土化变异,演化成一种更为独特的文化。唐代,禅宗在这里开启了一花五叶的南宗时代。“法雨来衡岳,宗风启仰山”,诞生于宁乡的沩仰宗是五叶之首。南宋时期,大儒胡宏在宁乡朱良桥创办灵峰书院。宁乡的文教时代由此开始。长沙第一个状元易祓由此走出。之后的历代,玉山书院、南轩书院、云山书院相继建立,传统儒学与宁乡的地方性完美融合,为日渐僵化的思想体系注入了新的生命力量。从南宋淳熙年到清末光绪年间,宁乡共涌现进士51名,其中还有两名武进士。这个数量,虽不及长沙县,在湖南也遥遥领先。宁乡人才遍天下,仅岳麓书院,就有吴道行、陈佑祉、廖俨、王文清、王坦修、袁名曜等多名宁乡籍山长。那些很会读书的宁乡人,从未曾让故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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